惜字炉与土地庙

  听别人讲,离校两里路远的钱家塘有一处土地庙。每日晨跑都有路经,却从未去一探究竟。挑了个有风的下午,踏着浅绿的春草,绕着盘旋在山腰间的渠道,穿插出座落在密林的小山村——狮子尾。这是一个年轻的小村寨,说它年轻是因为它是最近几年从旁边村庄搬迁出来,村寨里被岁月风化的残墙上,还能清晰地辨出文化大革命和学大寨时的口号和标语,淡黄的墙壁上朱红的字迹,向我这述说着当年的情形。

  树荫中最多的要数梨树了,正值仲春之季,绽放梨花,开满了山头,一簇簇,一层层,让人不禁想起杨朔的驿路梨花,和冰心笔下日本富士山脚的樱花节。带着沿路的瑕想,呼吸着清新的花香。穿过密密的梨树林,再沿着弯曲的小沟绕到山背后,便到了钱家塘。
  这是一个座落在半山腰间的小村庄,背后郁郁葱葱的树林,村前好几簇苍翠的松柏。一出村门口,地势陡然下跌,下面是一层一板的水田,鱼塘。还有一引精致的小瀑布,上下三四米高,均均细流飞流而下,声如玉佩。一潭碧水,让山脚的田地水旱无忧了。
  本想径直进入村庄,却发现一家柴门紧闭,一只大黑狗正目光睽睽地盯着我这不速之客。心底的兴致一扫而光,本人有两怕,一怕被人无故冤枉,二怕被猛狗穷追。只能择了村前一条小道疾步而行。一到村子的西口,便瞟见了这久闻的土地庙:三块大青石东、西、北三面而立,上覆一层屋檐状的黑石盖。外形像一小庙,庙的两旁书有一副对联:天地****兴,水土****旺。由于风吹日晒,字迹已模糊不清。远离四五步仔细端详,只觉这小庙有些歪斜,倒也有几分肃立的气氛。小庙内还有一些未烧尽的冥纸,青黑的内壁有一层雾气笼罩。看来尽管是小庙,还是香火不断啊!

  土地庙只是当地的一种地方文化,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谁不企求人杰地灵。这或许也是中国人骨子里的一种文化吧。但思索背后,总感觉这种文化后面含有一种茫目,一种迷信,一种狭隘的追求和崇拜。
  这便让我想起了惜字炉,也是一种石制的塔类小建筑,像平时见得多的宝塔,但要小十几倍,塔内可容四五岁的小孩儿站立,也有一种大点儿的。塔身分三到四层,四面石墙,顶呈宝塔状,像清朝的官帽,正面上顶刻“惜字炉”,侧面列有建造时间、缘由,多半因为时隔数百年,已辩认不出几个字了。后来听一些老人述起:这些惜字炉多数建于清代慈禧年间,主要是对文化的统治,同时也是对文字的尊重,凡带有字的纸张,是不能践踏在脚下的,否则会五雷轰顶,必招天灾。须焚烧在惜字炉内才能逃此劫。故凡是大一点的村庄,村前都建有这样的塔。后来,多半毁于“破四旧”时,现存在的几座也并不被人注意了。

 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“惜字炉”时,心里燃起一种莫名的崇敬,或许是因为识得几斗字,念过几日书的缘故吧。目视着青黑的塔身,思索良久,追朔着它的过去,想着数百年前,成群的人们领着自家的小孩手持字条,在炉前焚烧,那样虔诚,那样认真,双手合十,口中虔诚祈祷望着随风飘出的青烟,缠绕而上,飞向青天……一个世纪过去了,还是这个地方,还是这个塔,我见到塔内塞了几个易拉罐,还有些零散的碎石。赶集的人们累了,靠着塔身歇会脚,从未谁注意它的存在……

  它原本就在这,百年不移。跟前面的土地庙一样存在。而我认为:不会就这般简单吧,世上没有无缘无固的存在,也没有不明不白的消亡。